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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燕芝虽不知她与崔决现在身在何处,但见着崔决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妥当,应没存着什么害人的心思。
可她却怎么也睡不着,躺在床上,看着昏暗,直到鸦青色的天,泛起一层鱼白时,沉重的眼皮才控制不住地阖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悄然传进一番争吵声。
“都说了不让你去救那两个人,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了,你还拿钱救不相干的人!” “可是,阿爹,我看那两个人的衣裳……虽然叫不出料子,但感觉是顶好的,要是我们真的救了什么贵人,那不是就有钱了吗?” 少女也不甘示弱,在她的解释下,还伴随着捣药的咚咚声。
“你真糊涂啊,在这乱世哪有什么贵人,若是这人是被人追杀到此,不是也给我们招来了杀身之祸?” “可是阿爹,他们不是从山顶上下来的,唯一进村的路咱们不是炸了山,给堵住了吗?”捣药声停止,又是一阵不算悦耳的研磨声,“再说了,阿爹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?怎个今个就不说大道理了?” “那是之前我听行僧说的,我都是随口一说,哪知道你听进去了。
” “可当时……那位郎君浑身是血,还跪下求我们来救那位娘子,我……我是有多铁石心肠才能说得出拒绝?”少女边说着,视线边转移到房中,“阿爹,你莫说了……啊,娘子,你怎么起了?!”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,就能看见徐燕芝脸色苍白,素手扶着檀色的木门,每走一步全身都在打颤。
她依旧使不上什么力气,披着一张薄旧的褥子,走到院中便已是拼尽全力。
“多谢……二位救命之恩……可惜我与他二人目前身无长物,二位可等接应我们的人找到我们,届时多少银钱都使得!”说着,徐燕芝就要跪下,又被那制药的少女揽着胳膊抬起,“娘子,我们苗族不行你们汉族人的繁礼,你不必如此!” 苗族少女身上繁杂的佩饰勾到了她的长发,叮叮当当的如银铃一般作响。
“刚刚说的那些话,你不用太放在心上,我那都是开玩笑的!我阿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,他就是想借机说我几句,这不还是给你们采药回来了?” 年长的男人看到自家女儿将徐燕芝扶到院中的小木凳中坐下,“你之前种了一种蛊毒,可叫人于梦中屏气,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,多数人不知道这种蛊毒,便以为人是真的死了就草草下葬了,跟活埋没什么两样呢!” 男人他将受新采来的草药处理干净,就见女儿熟络地跟徐燕芝说话,他摇了摇头,问道:“你们是不是遭人迫害?不然的话哪里能受这么重的伤,还被人下了如此阴毒之蛊。
若你不说,这里便容不得二位。
” 防人之心不可无,救人是小事,但如果真为了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招来杀身之祸,就是得不偿失了。
徐燕芝也知男人的顾虑,便将他们二人的事与他讲述了一番,不过省略掉了大部分,着重告诉他们仇人已死,叫他们不要太过担心会有什么人摧毁这片净土。
“郎君放心,今后,不会发生这种事了……” 她想到梦中种种,又是一阵重重的叹息,“不会再发生了。
” 徐燕芝所受的伤,多数都是皮外伤,与这两位苗族人说话时的虚弱,也是因为惊吓和解毒后的气血不足,多养几日就已经可以正常下地。
可崔决不一样,他本来伤势就重,按理说,从鲁州地牢出来后,他本不应该参与围剿之事。
摔下山崖后,全身上下更是没一块好皮。
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强撑着最后一口气,借着盘旋在峭壁山崖上的乱枝,才将徐燕芝带到有炊烟升起的地方。
若不是这父女俩医术了得,现在恐怕尸体都发臭了。
如今崔决已经得到妥善的救治,只不过从那晚醒来之后,徐燕芝便再没见着他有意识清明的时候。
在崔决的伤势完全好转之前,徐燕芝在这里住了下来,除开平日帮他们一起采药研磨之外,还要帮那名叫阿丽的苗族少女写信。
听她说,她阿娘是汉族女子,从五年前去江陵寻亲之后便消失了,那会阿丽还小,不想中原的汉人都在打仗,阿爹才把山道炸毁,不放外头的人进来,也不让她偷偷出去。
可她十分想念阿娘,又不能放任阿爹一个人留在这里。
自己又不通汉字,想请徐燕芝代写下来,到时候他们离开了,希望他们能把这些思念寄到江陵去,问问阿娘还会不会回来,就算不回来了,也算了却她一桩心事。
当然,比起救命之恩,这恐怕只是一件举手投足的小事。
今日,阿丽一边复述自己想跟阿娘说的话,又让徐燕芝删删减减,不一会就浪费了三张纸。
徐燕芝看着满是黑墨的黄纸,心中一酸,不由得落下几滴眼泪。
“徐娘子,你怎么哭了?!”阿丽慌了神,随意指着一张黄纸就说:“要不就这张了,我不让你多写了!” “我没有不愿写的意思,”徐燕芝将那几张信纸放下,看着仅和他有一些形似的字,“我只觉得自己写的不尽人意,不如那位还睡着的郎君半分风骨。
” 眼泪又带她回到从前,一步一步下的阴差阳错,他们错过了很久,很多事。
“你原是在担心那位郎君,他热已经退了,不会死的,你放心吧。
”阿丽年纪尚小,不懂所谓情爱,对徐娘子口中的郎君好奇了几句之后,又投入到对自己阿娘无尽的想念中。
不会死吗? 可他在那场梦中道了别,离开了。
日出时的吻和毫不留恋的转身,如一朵绵软的白云将她包裹,又从中出现一根尖锐的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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